牧神记

  “这面顾视宝镜，应该叫做故世宝镜，故事宝镜才对！”
  龙麒麟见状，心中不禁赞叹连连，秦牧的轮回之道他是学过的，但那是早年。
  那时秦牧的轮回之道还处于摸索完善阶段。
  即便是那个时候，秦牧的轮回之道已经超出了开创轮回之道的阴天子了。
  不过秦牧所学极杂，而且每一种都所学极精，他的精力充沛，可以在各种领域都有所建树，但是龙麒麟却无法办到。
  因此龙麒麟在轮回之道的建树不高，但秦牧的轮回之道神通，他还是能勉强看得懂的。
  只见顾视宝镜中，白玉琼一世又一世的时光流转，她的记忆与南帝的记忆分开，宝镜中，白玉琼又像是重新走过了自己一世又一世的经历，一世又一世的磨难。
  这一世世的故事，重新经历，是寻找她的初心，也是唤醒她的记忆，将她与南帝分开。
  只有秦牧才会同情白玉琼，才会为她做这些事情。
  不过，秦牧并未剥夺她的朱雀神魂，而是通过轮回，加深她近两百世的记忆。
  尤其是以鹊菲茵这一世的记忆最为重要。
  这是第一世，白玉琼一直没有觉醒过这一世的记忆，而在顾视宝镜中，第一世的记忆也觉醒了。
  这一世的记忆是她与南帝记忆的连接点，没有了这个记忆的连接点，她便不知道自己与南帝的联系。
  有了这一世的记忆，她便知道其中的因果。
  如何做出取舍，是否要忘记关于南帝的一切，或者是变成南帝，则看她自己的选择。
  白玉琼所化的朱雀蹲坐在顾视宝镜前，她眼中的火泪，大概是因为重新记起自己是谁而欢喜。
  “我是白玉琼……”
  朱雀静静地看着宝镜，低喃道：“人族白玉琼！人族……”
  她的内心已经做出了选择，明镜中的她在这一世世中轮回，关于鹊菲茵和白玉琼的记忆不断加深，而关于南帝的记忆却在渐渐模糊。
  终于，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朱雀的脑海中，朱雀的羽翼扬起，道火中的身姿变化，她又回归了白玉琼的形态。
  “散人，白玉琼是活过来了吗？”幽溟太子问道。
  龙麒麟有些迟疑，悄声道：“她现在与教主和小土伯的情况有些类似。教主和小土伯其实是一个人，但是拥有两种不同的意识。一个是人，一个是神魔，他们又拥有相同的记忆，直到延康劫时，这才算是彻底分开，变成了两个人。”
  当时秦牧的情况很是复杂，但无论是归墟神子秦凤青还是天圣教主秦牧，其实都是一人。秦牧挖眼弃魂，那时才算是独立出来。
  白玉琼的情况，其实比秦牧当时要好了许多，当时秦牧只剩下了身体和意识，没有魂魄，随时可能消散。
  而白玉琼除了有南帝的神魂之外，还有着阴天子为她“塑造”的魂魄。
  道火中，白玉琼张开眼睛，而她的面前，顾视宝镜已经熔化，化作灰烬，不留任何痕迹。
  她活过来了，只是并非是以人的身体活过来的，而是半神。
  她同时拥有着人的意识和朱雀的身体。
  龙麒麟上前道：“小婿拜见岳母大人！”
  白玉琼看了看他，突然噗嗤笑道：“我还没有嫁人，便有了女儿女婿，真是古怪。”
  不过她的脑海中有着关于烟儿的记忆，是她在成为鹊菲茵之前，还是南帝朱雀的时候，与东帝青龙有过一段露水情缘，后来她把烟儿送到了月天尊那里。
  在她的记忆中，关于南帝的记忆虽然有，但多数已经模糊，只是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，而对于她成为鹊菲茵之后，成为白玉琼之后的事情，她却印象深刻。
  她还是白玉琼。
  此时的她，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，与南帝有关，却不是南帝！
  元界无忧乡，太清境。
  秦牧目光从南帝身上移开，笑道：“阻挡天庭败军去路，延康能够调动的大军不多，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。”
  南帝朱雀询问道：“敢问天尊，打算派谁前去？”
  秦牧目光落在初祖人皇身上，笑道：“初祖率领人皇殿大军，前去即可。”
  初祖人皇起身，向南帝朱雀见礼。
  南帝朱雀目光闪动，道：“我南海有赤明二帝，有我与烟儿的虎狼之师，还有赤帝齐暇瑜的凤族大军，以无双之势，碾压天庭各路军侯的残部。天庭各路军侯为了活命，一路逃亡，倘若秦武皇子阻挡在前路上，便会困兽之势。困兽最为危险，秦武皇子，你有这个能力守住吗？”
  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，眼睛中神光四射：“听闻秦武皇子当年在开皇时做了逃兵，抛弃了玉明宫，抛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亲人朋友。今日之战，面对天庭各路军侯的困兽之战，你有这个胆量，面对如此惨烈的厮杀吗？”
  灵毓秀皱眉，正欲初祖辩解，秦牧扬起手止住她，轻轻摇头。
  “你若是挡不住天庭的残军败将，这些残军败将便会与进攻无忧乡的天庭大军汇合，反过来便会咬我一口！”
  南帝朱雀起身，气息如同战场烈火，气势逼人，踏前一步，将自己的滔天气焰压在初祖身上，厉声道：“你并不能令我信任，你有过做逃兵的先例！你能面对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吗？”
  她的气势升腾，达到极致，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，无数神魔在火海中挣扎，嘶吼，惨嚎，凄厉无比！
  作为南帝，朱雀经历的战斗杀伐实在太多了，从太古时期的造物主之间的战争，到造物主与古神之间的战争，再到龙汉时代的神魔之战，她的气势之中便有着腥风血雨，单凭气势，她便能让弱者崩溃！
  初祖人皇黯然神伤，然而却直面那惨烈的气势，他的身形仿佛天地崩塌中不倒的擎天之柱，力挽天地的将倾之势。
  “我可以。”他有些忧郁，却斩钉截铁道。
  南帝朱雀大红色衣袖一展，从初祖人皇面前晃过，道火的火海变成了血海，无数人惨死的异象出现在初祖的脑海之中。
  朱雀厉声道：“你还可以吗？你的道心有缺，面对惨淡的战场，你的心肠只要稍微软一下，你的道心中的恐惧只要稍微露头，你就会变成逃兵，给我们带来大败！你扛得起吗？你扛得住吗？秦武，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！”
  初祖人皇稳稳的站在那里，仿佛天地的中心，声音沙哑：“我可以！”
  “空口无凭！”
  南帝朱雀气息一振，突然间她的气血与道火化作南天三十九路军侯面目狰狞扭曲的异象，呼啸向初祖扑来！
  南天三十九路军侯都是各种形态的半神，军侯的领袖更是狰狞凶恶，奇形怪状，肢体扭曲，凶残异常，以铺天盖地之势，压向初祖！
  等闲人面对这种异象，早就道心崩溃，然而初祖人皇却依旧站在那里，双手移动，以自己未中心，气血布阵，化作千军万马，硬撼三十九路军侯无数神魔冲击！
  这一波冲击，无数肢体横飞，惨烈异常！
  南帝朱雀死死盯着他的面孔，盯着他的眼睛，似乎要看出他心中的恐惧。
  突然，漫天异象消失一空，南帝朱雀红袍一展一收，笑道：“秦武皇子，我期待与你在延康南疆会师！”
  初祖抱拳躬身：“恭候南帝大驾。”
  南帝朱雀还礼，向秦牧、阆涴等人欠身，道：“南海战事正紧，我先回去了。”说罢，化作一道火光，远遁而去，从无忧乡中消失。
  秦牧起身施礼，道：“初祖，堵截南天败军，便拜托了！”
  初祖人皇还礼：“必不辱命！”说罢，转身离去。
  秦牧长舒一口气，目送他远去。
  灵毓秀有些担忧，低声道：“南帝如此打压初祖的道心，会不会有事？”
  “不会，反倒会激起他的斗志。”
  秦牧露出笑容，道：“这一战极为重要，南帝不得不小心。不过初祖已经不再是当年玉明宫的逃兵了，他在经历过开皇末期率领各族人们远征之时，便已经蜕变了。他之所以有些忧郁，只是在悔恨当年为何没能救出玉明宫的族人。而这一役，将会是他走出悔恨的最佳时机！”
  人皇殿。
  开皇玉京城玉明宫。
  初祖行走在宫中，这里还保持着玉明宫覆灭时的景象，一切都没有变过。玉明宫是开皇时代教书育人之地，这片天宫鼎盛时期，有着无数莘莘学子在这里求学，可以说是开皇时代的最高学府、圣地。
  劫难爆发时，阴天子施法，在一瞬间夺去了几乎所有学子的灵魂，让他们只剩下躯体。
  这些人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，仿佛依旧活在这里。
  初祖默默的行走在人群中，眼前似乎还是当年玉明宫，同学年少，许多鲜活的生命在他身边跃动，他耳中也是当年同学和老师的欢声笑语。
  他停下脚步，默默而立，阴天子施法降劫，所有人都死了，只有他逃出生天。
  这里，成为了他一生的痛。
  “同学，老师，这一次，我不再做逃兵！”
  他向这些故人恭恭敬敬的膜拜，再度起身时，他的道心圆满，如玉通透。
  初祖转身，走出玉明宫，走出人皇殿。
  人皇殿外，历代人皇各自引领着一路大军，静静地等候在外，寂静无声。
  初祖的目光从二祖、三祖等人脸上一一划过，最后落在村长苏幕遮的脸上，露出笑容，沉声道：“两万年来，我们人皇殿一直是庇护着这片土地的守护者，两万年来，一代又一代人皇只是孤身一人，对抗上苍，对抗天庭，对抗蛮横不公！但是两万年后的今天，不一样了。”
  他迈开脚步，从大军之中穿过，声音洪亮：“我们有了许多道友，我们有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战友！我们的背后，是从天庭诸神造成的废墟之上崛起的延康！”
  他的右手指向南方：“人皇殿的人皇们，这一生就是为了庇护这片土地！随我去——，杀敌！”
  大军呼啸而动。
  齐康人皇冲向前方，嘿嘿笑道：“小苏子，你还行不行啊？你老了！”
  村长苏幕遮闻言，脸不动，斜眼瞥他一眼，突然气血沸腾，从老年化作青年，一身筋肉雄壮无比，怀抱神剑，一眼瞥过去，眼中剑意将齐康人皇削矮了一截。
  齐康人皇哈哈大笑：“欺师灭祖是把好手，不愧是我教的！不过，我徒孙更强！”
  众人皇哈哈大笑，笑声冲上云霄，把云彩排散。
  无忧乡太清境，一个神人快步走出传送门，送来延康国师的书信，秦牧展开书信，信中是说，东天青帝太谨慎，死守不战，江白圭于是想借当日秦牧成亲时别人送的一件贺礼。
  秦牧面色古怪，笑道：“江师弟来借东帝青龙的龙鳞做什么？”
  云天尊的声音传来，道：“东天青帝与东帝青龙，有大仇。延康国师要破东天青帝，从东帝青龙入手，的确是一条妙计！”